搬入灵堂。不用说,人们送来这些冥物当然是有讲究的,有说头的,只是外人不大明白,也不容易问出个结果。
在吓人的大饭碗大辣椒大鞋子大眼球面前,丧礼成了小人国里的动静。死者患病多时,身体已经有些萎缩,换上了一套新的西装以后,衣服显得太大,是一个套在小学生身上的成人装。过于卖力的化妆师在他脸上抹上了浓重的胭脂和口红,使他双颊艳若晚霞,嘴唇红似鲜花,满脸泛着油光,活脱脱就是一个大耳朵娃在水晶棺材里粉墨登场。当然,你也可以将他看作一个最尊贵和最显赫的英雄,红光满面雄姿英发正在检阅台的防弹玻璃后面接受千万民众致敬——只是眼下没有凯旋仪式,他的面前只有两道山梁之间无限高空中的几颗疏星。
在那一刻,他两个嘴角似乎微微往上扯,僵住一个人们熟悉的微笑。
让我再看你一眼
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让我再看你一眼
把你永远记在心间
…………
喇叭里播出了耳熟的流行歌,作为剧团安排的例行程序,这是第一道工作——催哭,铺垫情绪一般都很有效。随着导演的一个响指,音乐被音响师调弱,一男一女以手帕掩面,一道惊心的颤栗从天而降,便是演员领哭的开始,其目的,无非是力图把有些人欲流未流的泪水再狠狠推一把,把有些人欲空未空的心胸再狠狠地掏一把。导演比较满意,看到两个孝子已经哭了,死者的亲属们也哭了,还有各路吊客都面容瓦解,抽泣之声四起,悼亡的情绪高峰即将到来。导演向乐队一举手,喇叭里的哀乐按部就班地轰然加强,鼓号之声大作,形成新一波冲击,于是满世界的沉痛都砸了过来,满世界的悲怆都压了过来,在场的人都被打入了天昏地暗的痛感。
该芹姐出场了。她刚才一直躲在同事的后面,好像对这种场面有一种从来没有的恐慌。她甚至一度想逃走,但被同事拉了回来。眼下,她终于走到灵堂前,看着前面棺材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大耳朵娃,出人意料地跪了下去,重重三叩头。她揪住了胸口,但没有哭;撩起了手帕,在空口划了一道弧线,还是没有哭。最后,她用手帕捂住了嘴,一头向夜色撞过去,大家以为她会哭了,结果还是没有动静。
她好容易挤出一声长嚎,但声音又直又干,而且沙哑,大家一听都觉得不对味,与她平日的婉转浩荡大不一样。她的眼窝子干枯,完全没有泪的迹象。只是全身在哆嗦,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的双手无法自制地抖动,连一条手帕也抓不住,一个话筒也接不住,两手使劲地互相搓揉,互相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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