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也出来骂人:“你们派出所说是保一方平安,其实是搅一方瞌睡,还让人活不活?”
警察们一合计,只得让老寅赶快走人。
老寅倒是不急,甚至于有点恋恋不舍,走出小房子的时候揉着眼皮:“这个地方好清静,是个孵蛋的好地方,补足了我的瞌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要是舍不得,就再住三年。”
“走,要走的。客走主安。”
“把罚款赶快交来,听见没有?”
“当然,当然。你们这样看得起我,只罚这一点点,我也要对得起人,不会耽误你们的公事。是不是?”
警察发还一些收押嫌犯时的扣押物。他清点了自己的鞋垫、酒葫芦以及粮票(这些已经没什么用的纸片他还总是带着),笑着说:“你们真是太客气,太客气了。不收粮票,天天有茶有饭,三天两头还让我出国观光,实在不敢当。”他说的观光,是指看到电视里的国外风光片。他一口一个“谢谢”,一口一个“再见”,见人就握手,不像是囚犯出监,倒像是领导下来慰问。三个警察没来得及躲,被他分别握了一下。一个送柴的汉子正好进了派出所,也被他当成警察握了一下。
“快走快走。”警察觉得手上怪怪的。
“不握一下手,辞行哪有个式样?两军交战,也要以礼相待吧?”
他把警察的脸一张张看去,看得他们不得不点头,这才心满意足。他是不能急的,是不能让人催促的,待辞行的礼仪逐项完结,稳稳地朝院门走去。
院门那里有熙熙攘攘的闲人,大多是闻讯来见识癫子,也有一两个老寅半熟不熟的人,来打一个必要的招呼。有一个少年大唱一句“现予公布实行——”,当然是模仿老寅这些天的圆音唱法,引发一阵笑,场上十几副牙齿全部外露。癫子知道他们在看猴戏,重咳一声,装着没听见,走自己的路。
七
老寅忍不住进城去问一问结果,是一年或者两年或者三年以后的事情了(对不起,他常常把我们的记忆说乱)。
他剪了个头,穿上侄儿给的一件武警上衣,袖口上有两条黄带子的那种,然后背着四床细篾凉席急匆匆上路。他一下汽车就觉得眼花缭乱天旋地转。问了好几个人,掐痛了自己的手腕,才确证自己没有下错站。城街显得窄了,乱了,也浊了,以前一面面寂寞清冷的围墙,眼下全成了密集相联的铺面。电器沙发衣装烟酒之类货品塞满铺面,再从铺面里溢冒出来,挤占着人行道,把人们挤到了车道上,阻碍着黑烟大喷的汽车和摩托。满街都有电声音乐——哪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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