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感,说那畜牲绝对听得懂音乐,可以随着节奏摇尾巴,摆耳朵,听到入迷的时候,还可以发出一种奇怪的呻吟,有舒服得要哼哼唱唱的那种劲,简直是个牛群里的莫扎特。
在那一段时间里,他的眯眼越来越小,据说是没有钱买灯油,晚上燃三两根香捏在一起看书,看成了这个样子。他的酒瘾也越来越大,宁可无饭,不可无酒,碰到衣袋里布贴布,也三天两头要去酒坊,深深地嗅几下,好歹让鼻子止瘾。有一次,附近中学的老师央求他写支曲子,酬谢他一坛花桥镇的头锅谷酒,足有十来斤。他大喜过望,倚着酒坛一屁股坐下,一边哼哼写写,一边把搪瓷杯迫不及待地伸向坛子。舀着舀着,发现杯子轻了。探头一看,是坛子空了,见底了,摇一摇也不再有声响。他吓得跳了起来:奇怪,这坛子没见漏,旁边也没人影,怎么酒就没有了?
明明是满满一坛酒,一眨眼到哪里去了?
他呼了一口气,吹得眼前的一只蜻蜓晕头转向,一条弧线歪栽在地上,是醉翻了的模样。他撒了泡尿,烟头丢上去,竟激得哗地一亮,虽然没有像酒精那样真正烧下去,但已经相当危险了。
他这才相信自己全身都流着易燃物质,自己已经成了个酒坛子。
他的眯眯眼睁大,炯炯发光,全身上下泛着红潮,睡意或者癫态一扫而光,连驼背也挺直了许多,连声音也有了更多腹腔共鸣。在这种时候,他不但毫无睡意,不但写得好音乐,还能清醒判断很多复杂的问题,比方说能判断一坛酒是他自己而不是老婆更不是大哥宽老倌喝完的,比方能判断这一天是初一不是初三更不是十五。在这种时候,他还可以伸手踢脚做广播操(在北京学会的),可以去学校里去找来报纸字正腔圆地朗读(特别关心缅甸和印度的打仗,可惜近来报纸上这方面的新闻不太多)。若碰上音乐爱好者,他还说得清歌剧《刘三姐》的一切细节,对中外音乐大师的作品如数家珍信手拈来,从老莫(莫扎特)到老李(李斯特),从瞎子阿炳到王同志(洛滨)和雷同志(振邦)和何同志(占豪),全不在话下。不要看他的发声有点尖削,甚至有点娘娘腔,但这个时候的他随口唱出一个音,就是准确无误的中央C,或者是铁板定钉的降B,根本用不着什么定音叉和定音笛,让行内人不得不服。他随手抄起一件乐器,无论胡琴、琵琶、笛子、芦笙还是唢呐,不说玩得天花乱坠,至少也耍得中规中矩。还有手里的石头,脚下的水,嘴里的一片树叶,桌上的筷子和碗钵,都常常被他折腾出声音,准确地说,是折腾出音乐。
多少年后,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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