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汉国所做的一切都难以信任。连他的一个惊讶,一个微笑,一句“佛罗伦萨”,我都怀疑出自台后的排练。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玩会了这一套。报上后来公布了罗汉民烈士当年的读书笔记摘要,还有罗汉民烈士当年家书的轰动性发表,都是汉国整理供稿的。我不能不怀疑这里面都有他的排练,更不相信他那些出生入死以求保存这些珍贵资料的离奇故事。我很想感动起来但总是力不从心。有一次他还打来电话,问我的哥哥愿不愿意写一写他们当年的知青学习小组,最好要写得有趣味一点,写的主题鲜明情景交融栩栩如生一点。他使用了这些文学术语以后又冒出一句音调飘滑的“罗曼·罗兰”,作为他心目中写作的最高标准。他说有一个台湾的出版社要出版一套丛书,其中有一本专门介绍“文革”时期的中国地下组织和地下活动,这实在是一个青史留名的好机会。他从来认为朋友高于一切,所以知道这件事以后首先想到了我和我们家。
我想都没想就说这不可能。他不知道我的火气如何这样大,问你跟太太拌嘴了?我说没有。他哎哟一声,说那是为了什么?是不是觉得他没有谈到报酬?他说写这些文章确实……确实是没有报酬,只是尽社会责任感而已。他那里虽然会拿一点编辑费,但他要寻找选题、搜集资料、联络协调、加上审稿,加上国内外数以百计和千计的电话,得让他倒贴好多钱呢,但有什么办法呢?社会责任感啊!
我说这不是什么钱的问题,只是觉得家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没有什么好说的,更没有办法做到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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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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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说服我,电话中不时插进一些礼貌的抱歉:“对不起,我要换一个磁带了,请你等我二十五秒钟。”或者是:“对不起,我要给太太递一下袜子,请你等我七秒钟。”或者是:“实在对不起,我要关一下空调了,室温实在太凉了,请你再等我十三秒钟。”诸如此类。每一个小动作的时间预估都精确到秒,而用确实说到做到。
直到他最终放弃了说服,也还是不失佛罗伦萨式的风度:“周末愉快,bye!”
他后来果真去了欧洲,很可能圆了佛罗伦萨之梦。他的照片上了一本朋友寄来的《LondonReview》,是一张沧桑老墙之前的沉思之照,眼里透出无穷的苦难和非凡的忍受,只是新近拉出的一道双眼皮让我陌生,让我看了好一阵才确认是他。这张明星照片的旁边有一篇文章:《地火在中国》,是一名记者对这位中国地下运动杰出人物的采访。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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