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传统的方式,买棺木,搭灵棚,请唢呐班子,披麻戴孝。
下葬那天,下着小雨。
雨打墓,辈辈富。好兆头。有人说。
棺木缓缓地放下去。不知道是谁填上了第一锹土,然后许多土填进去,填进去,填成了圆圆的坟。磕完最后几个头,转身离去的时候,小雅知道,父亲,与她生命最不可分割的一个人,就这样回归给了土地。他微微驼背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命运最陡的拐角,走到了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丧事办完的第二天,家里开始算账——主要是和小辉两口算。支的,收的,收支抵消后的余额,小雅都报了一遍。母亲最后总结,说小辉方面的礼金共有一千三百五十块,就不给他们了。母亲看着小辉说:这些年你没交过一分工资,这些钱就只当你交工
资了。你还有一弟一妹两桩大事情,你弟还要上学,一葱一蒜都要钱。我们家不比以前了。
小辉没说话,小雅看见嫂子的嘴角动了动,左脚拧着右脚,在地上敲了几敲,然后站起身,走了。
以后,家里就不太平了。
血一样的漆
父亲在世时不觉得什么,一去世,就让人想起他对母亲的宠来。父亲比母亲大六岁,也许这是他宠她的一个原因。母亲当然也是宠父亲的。宠和宠的方式不一样。他们的宠不会发嗲。母亲宠父亲的方式就是每天中午必擀的一碗长面,父亲宠的方式就是对母亲的承担。父亲承担的要比母亲大得多,这承担却都是在没有他之后才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柴米油盐,人情世故,母亲几乎统统不懂。因为父亲的宠,母亲单纯和清浅的程度几乎更接近于一个少女,而远非一个应该历尽沧桑的妇人。她毫无城府地说话办事,没有一点儿技巧地管理着这个很需要心眼儿的家。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依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浓重的孩子气——多年之后,小雅发现,自己在为母亲的孩子气担心和焦虑的时候,其实也是有些羡慕她的孩子气的。
她的孩子气,是她多年幸福生活储蓄出来的利息。
也许其他的承担都还在其次,小雅感觉到的最重要的承担表征是: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压不住阵脚了。一个家是需要有人压阵脚的,尤其是孩子多的家。小雅的母亲不是能压住阵脚的人。每一股风吹来,最先慌乱的就是她。最手足无措的,也是她。常常的,小雅还需要给母亲出谋划策。然而即使是这样,母亲也没有能力照本宣科,往往说着做着,就把小雅的思路篡改得一塌糊涂。
每一股稍微大点的风,都是小辉那边吹来的。每一股风的颜色,都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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