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朝中近臣,乃至后族,都在抱怨盘剥之害。两宫太后亦在朕面前流泪,只道是京师左近变乱将起,乃是朝廷失去人心之故。”
明远听完王雱的讲述,心里也有一万句骂人话想要讲。
果然是赵顼——王安石带着新党把能得罪都得罪光了,背负天下骂名,才换来的成就,大宋刚刚开始富,开始强——谁知第一个动摇的就是他官家赵顼。
但明远想想还是觉得不对:这只是王安石与赵顼之间的寻常奏对,远不至于让王安石罢相。
他连忙追问,王雱则脸色平静地又答了一句,道:“安上门有一名门监,名叫郑侠。他于各地往来皇城的文书之中,夹带了一份奏疏,和一幅画……直递御前。”
“郑侠在奏疏中说,旱由大人所致。大人去,天必雨。”
“而那幅画中,绘了流民扶老携幼困苦之状……名字就叫,《流民图》。”
明远顿时急得站起身,双手撑住面前的桌面,紧盯着王雱道:“可是汴京附近并没有流民啊!”
王雱一抬头,眼光犀利,逼视明远,一字一字地说:“可是北方也有无数流徙饥民,大人身为宰执,又岂能无视?”
明远顿觉心头郁闷,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气闷无比,似乎心头有一口老血堵着,不吐出来,就不得痛快。
按照王雱所说,这郑侠是看守安上门的一个小官,平日不得擅离职守,因此绝不可能亲眼见到流民的实际情况。
他不可能知道各地州县一直有从商人中采购粮食,向流民们施舍粥饭。
他也不可能得知流民们一旦过了黄河,就能被新近开工的工程召去安置。
他只凭一己的想象,绘制出了流民们在南行道路上的困顿苦楚。
然而王安石却完全不能否认。
因为确实有流民。
只要天下有一人陷于饥寒交迫、道路困苦,王安石就不能开脱自己身上的责任。
“原来如此啊……”
明远喃喃地坐回去,满脸失望之色,无法掩饰。
他明白那幅《流民图》对于天子赵顼的打击有多大。视觉冲击拥有绝对不能等同于文字的巨大力量,尤其是对赵顼这么一位志向远大,努力与唐太宗李世民这样的人物比肩的皇帝。
赵顼自即位开始,就在励精图治,富国强兵。近几年无论是国库还是边事上,变法都取得了成效,便让赵顼自以为是天下明君了。
谁知,幸辛苦苦六七年,一朝回到……变法前?
明君之治下,又怎会有饥民流徙,妻离子散的这等人间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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