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是如此…骠骑军破城在即,届时我王氏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非更显识时务?
亭中响起一片矜持的附和声。
王弘嘴角微翘,似乎很满意自己识大体、有决断的言论得到共鸣。他目光掠过亭外雨幕,望向远处庄园的围墙,那里有家兵值守,身影在雨中显得模糊而渺小。
在他眼中,那些家丁私兵部曲,不过是一道道会移动的屏障,与这亭台楼阁、翠竹假山并无本质区别,都是王氏门楣的附属品。
不用提及,不用说明,不用强调,不用重复。
卒子随时都可为大局牺牲,也应该去牺牲。
然而,王弘等人从来没去考虑过,如果认定牺牲是难免的,弃卒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就会失去反思和改进的动力。也就自然不会去追问,去反思,去一遍遍的扪心自问,为什么是这些人被牺牲?
是否有更好的方案?
制度框架是否有什么缺陷?
此时,坞堡侧门外一处简陋的营房里,气氛却凝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
陈忠身披半旧的皮甲,沉默地擦拭着一柄环首刀。刀刃映着他粗糙的脸颊和紧抿的嘴唇。
营房内,或坐或立着数十名部曲,大多是跟随他父亲,甚至祖父就为王家效力的老卒子弟。他们脸上有对即将来临战事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性的麻木和对陈忠命令的服从。
坞堡管家王福撑着伞,小跑着进来,雨水溅湿了他的袍角,如同血色从地上晕染到了他脚上。他避开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陈忠面前,递上一枚竹符,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忠哥儿…主家的意思…城外几处要紧的庄子,尤其是靠近官道的那两处,就…就托付给你了。务必…务必守住,为主家争取时间。堡内…堡内会紧闭门户,静观其变,也会设法向…向朝廷求援。
王福的话说得含糊,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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