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后可能遇到的梦魇。
可曾经猎杀无光者的人却被自己的同类当作猎物,当作棋子,当作阴谋的牺牲品,这令艾德里安感到忧伤。
从行刑台一路逃进下水道的途中,他和路易斯还没有说过话,只是一前一后安静地走着。在前面带路的艾德里安已经摘掉了头盔,湿漉漉的黑发里淌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将发丝黏在他的脸颊和脖子上。
艾德里安一直不怎么喜欢下雨。阴沉的天空压得很低,光是看着就喘不过气;受潮的木材长着霉,就算堆在柴房角落,也总显出叫人提不起劲的颓靡。
现在,他又多了一个讨厌雨天的理由。
路易斯就在他身边,虽因牢狱之苦显得憔悴,但至少四肢健全、行动自如,也逃离了行刑台上的绞索。只要走出藏在荒草深处的暗门,就能挣脱玛伦利加这个美丽而危险的牢笼。
“路易斯·科马克”身上的罪名无法洗脱,但他仍有机会以新的名字获得第二次生命。
可艾德里安还是感到害怕。
他害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既没改变路易斯的命运,也没能让路易斯重燃生存的意志。
他害怕自己是先开口告别的人,害怕一旦说出“再见”,就没有底气接下一句“后会有期”。
所以,艾德里安一直走得很快,用刻意压平过的语气交代事情:“我提前安排好了马匹和行李,就在离下水道出口不远的位置。西北不到五十步,有个废弃的木棚,很好找。”
走了一段,他又说:“无论真相如何,玛伦利加已经认定您是杀害总督的凶手。除了远远地离开这里,没有第二条路。”
而当路易斯主动说话时,艾德里安保持着沉默,左手紧攥头盔的边缘,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路易斯问他:“艾德里安,你在恨我吗?”
因为混着嘈杂的回音,下水道里的水声很大,如同撞上银湾滩头的潮汐。
艾德里安想借故装作没听见,却还是控制不住心底奔涌的情感,在冲向银湾的地下激流中停住了脚步。
他早该知道的:因为路易斯的存在,玛伦利加于他不再只是远离鹤山庄园的异乡。也是因为路易斯,他的内心已无法复归初来时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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