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木樨的气味,看见他夏天的额际的油汗,会腿肚子抽搐,禁不住揪紧鞋里的脚趾。想,那会儿座位要按周横挪,过一周,他是能离他近一些;过一周,能近一些;过一周......
吴启梦斤斤计较兼脆弱敏感,因而动辄得咎,真是女人,也不讨男人疼。他自打拿锹打破厉思敏脑袋后,就几乎没再这般英勇无畏地跳将出去。冲上前,身影一掠,高小森站起来奔逃,被他从背后扑倒。两人一齐坍塌下去。高小森两膝跪跌,蜷缩着打滚,抱胸护怀间的东西。吴启梦喘息浊重,长发贴脸,化妆品的甜香浓成了一个罩子。他拼命去揪扯高小森毛衣,撕打他头脸,和他纠缠,一副至死方休的疯癫模样。
高小森被掐着后颈,被迫高仰起头。他恍惚地怔愣,战栗地摸索,去抠动保险栓。
砰。
侯爱森觉得这晚好漫长,像扯一根韧的鱼线,一寸寸的,怎么也没头。付文强事无巨细捋出的每一笔,邵锦泉斟酌两秒,都点头说认。是,得认,手上带血,确实做过,谁不是打打杀杀上来的?从挥打铁管到攮小刀子,涂文逐渐成了个红灿灿的血人。付文强手下用刀极见分寸,避掉人要害,一寸的皮筋rou,不偏不倚,掼进拔出去,痛不致命,精确如正阳楼的片羊师傅。涂文坚定地不动,任刃戳进,他牙关打颤,嘶嘶吸凉气,汗水汩汩腌进豁口,血红稀成米红,痛感遇盐倍增,眼前也蓄起一层流岚大雾。青筋层层叠爆凸成虫型,涂文将扯掉的花绸领带塞进嘴里,用腮紧咬,牙床外露着,涎水不住地滴落。他前胸伏地,脊背高隆,呈拱形起伏,鼻翼大幅翕动,喉间发着汽船鸣笛般的声音。
侯爱森不忍地沉下眼睑,偏开脸,惊诧柳亚东瞳珠外一层水色。怀疑自己是眼花,于是用力眨了一下,那颜色果然就不见了。薄的眼皮儿,峻拔的鼻梁,柳亚东依然一张木然冷漠的脸。
“再就,嘶。”付文强动动眉,两边看看,做费力思考一遭的样子,“再就没了吧?”
邵锦泉岿然,拇指一直在沙发扶手敲击,时快时缓,颇有节奏。没人响付文强的问话,俱紧盯着涂文,见他急促响动了一下,啐一口血沫,又狠狠喊叫一嗓,激越得好像整个胸腔怼了出去。这会儿看他,谁都觉得面前隔一条宽绰的练马河,势必有一天,自己也是要淹鞋的,但目前的浮尸还不是自己,就该偷着庆幸。
这会儿算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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