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愈多,擦不胜擦。
就像他身体里藏了一条大河。一条大河波浪宽。
波涛汹涌,洪水肆虐。
齐帧及时制止了齐云徒然无功的动作。
哭是最无用的。但哭有时也是必须的。
哭吧!让泪水去涤荡心内的渣滓。
齐帧凉凉的大手覆上来,齐云就觉得波浪愈加汹涌,洪水愈加肆虐。
他羞愧而愤怒。
对自己愤怒。
一个人软弱不堪到了极致,提不起直面世界的勇气,便只剩对自己的愤怒。
特别是,齐云想起自己前两天才下定决心不再哭泣,便更加愤怒。
齐帧看不到这种愤怒。
齐帧看到的是一张眼泪涟涟的面孔。像浸在河水中的玉石,温温润润,又清凉又可怜。
他的袖子已经全湿了。
被齐云的泪水浸湿。
这湿漉漉的感觉让他一片柔软。
柔软自然不是来自他僵硬的躯壳,柔软来自他的心。
一颗柔软的心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存在。因为它止戈为武,不可战胜。
当然,此刻齐帧这颗柔软的心并没有那么高尚。
此刻这颗心里不过装了一个小小的齐云。
齐云扑到了齐帧怀里。
这是羞愤交加的一扑。这是情深意重的一扑。
这是一个少年,扑出他心中痛与伤,扑向他心中仰与慕。
这是安静的一扑。
齐云个头尚小,头顶还不到齐帧胸前。齐帧搂住他,一手便恰巧按在他脑后。
按在他脑后,感觉他轻轻颤抖。
他越抖,齐帧就越软。
别误会,不是那不能软的地方软,是心软。
一再心软。
好在这时,齐云不抖了。
齐帧的怀抱冰凉,齐云却渐渐安静下来。
安静中他抬起一张泪痕半干的脸:“哥哥,我父亲没死对不对?”
齐帧不知该如何答。
以事实说话,齐白的确已死了。
但事实用不着他说。
事实之上,是人心。人心的江湖。
这江湖里,齐云正风雨飘摇、危在旦夕,只等他一句话拯救。
一句话是灵丹妙药。一句话是绝世武功。
只需一句话,只需告知他齐白没死,齐白还活着。
只需抹煞一瞬事实,便可令他活在一刹欢喜里。
但一刹欢喜之后呢?
齐帧不敢想。
所以不敢说。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贫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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