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都不是按道德品质和工作才干奖赏的,而是按职务发放的,并不管工作得怎么样,为什么唯独他要成为例外呢?他现在是身无分文了。他都不好意思走过小铺,不好意思看一眼老板娘。他已经欠下三十二卢布的啤酒钱,也欠着小市民别洛娃的房租。达留什卡偷偷变卖旧衣服和旧书,向女房东撤谎,说医生很快会领到一大笔钱。
他也生自己的气,不该外出旅行花掉了他积蓄的一千卢布。有这一千卢布现在能派多少用场啊!他又抱怨有人总来打扰他。霍博托夫自认为有责任不时来探访这位有病的同事。可是他那肥头胖脸,他那种粗俗的故作宽容的口气,连他嘴里的“同事”,连他那双高统靴子,无不让安德烈·叶菲梅奇看了讨厌。最令人反感的是,他居然认为给安德烈·叶菲梅奇看病是他的责任,而且自以为治病有方。他每一次来总带一瓶溴化钾和几颗大黄①丸。
①一种药用植物。
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也认为有责任常来拜访他的朋友,为他解闷。每次他走进安德烈·叶菲梅奇的房间,总是做出毫无拘束的样子,不自然地哈哈大笑,一再向他表明他今天气色很好,谢天谢地,事情正在好转,由此也可以得出结论,他认为自己朋友的病情毫无希望了。他至今没有归还在华沙借的款子,所以总是羞愧难当,神情紧张,故意扬声大笑,说些逗趣的事。他的那些笑话和故事现在变得没完没了,这对安德烈·叶菲梅奇和他本人来说都成了苦事。
他一来,安德烈·叶菲梅奇照样脸对着墙躺在沙发上,咬着牙听他说话。本来他的内心就压着层层积怨,他感到随着朋友的每一次来访,这积怨又加高一层,似乎快堵到他的喉咙口了。
为了摆脱这些浅薄的感情,他赶紧去想,不论他本人,还是霍博托夫,还是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迟早都要死的,不会在这自然界留下一丝痕迹。如果设想百万年之后有个精灵在宇宙中飞过地球,那么它所看到的也只是粘土和光秃的峭壁。一切,不论是文化还是道德准则,都不复存在,连牛劳都长不出来。那么对小铺老板的惭愧,渺小的霍博托夫,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的令人苦恼的友谊,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这一切都微不足道,无聊得很。
然而这样的推理已经无济干事。他刚想象出百万年之后的地球,这时从光秃的峭壁后面却闪现出穿着高统靴的霍博托夫或是故意哈哈大笑的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甚至能听到他那羞愧的低语:“华沙的借款,亲爱的,我过几天就还……一定。”
十六
有一天下午米哈伊尔·阿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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