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阿冲快要冲到老屈头跟前时,它听见了一声拉动枪栓的声音,一只山区人家的猎犬,对枪机声是极为敏感的。
只见它猛一回头,发现有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向老屈头瞄准着,便毫不犹豫地返身向着那支正从小木屋门口伸出来的枪口扑去!
阿冲是在一个高高的纵跃中跌下的!它的遗体掉在了小木屋旁的清溪之中。鲜血立时染红了整条小溪。阿冲躺倒在水面上,它的绿得发亮的眼睛渐渐地由绿变蓝,由蓝变黄,变灰……最后,那眼睛与沉落了残阳的天空一样,发灰发暗,凝固成铅一般的颜色。
铅灰色的天空里,有隐隐约约的星星在闪烁。
水面上的阿冲那机警的双眼,永远睁着。
流水叮咚着,日夜不停,那是大山的呜咽。
在阿冲中弹的那一瞬间,晋玉华出现在小木屋之前,她看到的是阿冲最后的那一个纵跃。她惊得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
溪水落差很大,水流淌急。阿冲的血被溪水漂着,带向了遥远的远方,也把玉华的心带向了远方。玉华疯了一般,呼叫着阿冲的名字,她放声地哭着喊着,一纵身扑向了溪中,扑向了阿冲!
在场的人全都伸出头来,静静地盯着对边的人,盯着落入溪中的人和狗。
屈老师见晋玉华跳入了溪中,也跟了纵身跃入溪中,他紧紧地抓住了玉华的一只胳膊!但溪水将阿冲很快便冲走了。此处往下游五十米不到,便是一个落差极大的瀑布,那是万丈深渊。溪水从那里跌落,与另外几条空谷中跌落的山溪汇合,奔向咆啸的喀拉喀什河,那是另一条塔里木河的支流。
溪水带走了阿冲,也带走了玉华的心。
溪水长流不断,阿冲坠水的那一瞬间的影子在玉华心头永远刻下了,永远永远刻下了!阿冲的血写在水面上,成了一幅画,被溪水带向了远方,那也是玉华的心。
“阿冲死了!阿冲死了——不!阿冲怎么会死?阿冲……”
玉华在被屈老师救上岸来时,浑身湿漉漉地,嘴里不停地嗫嚅着,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玉兰花。脸更白了,也更莹洁,更透明。
老屈头扶了玉华,面对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和一双无神而又迷茫地眼睛。他们谁都看清了对方是谁,就那样互相对峙着。他们就那样僵持着半分钟之久,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玉华面对着马苛,似在意料之中,她终于向他喊了一声:
“马——苛!这是屈老师,你刚才也敢开枪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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