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没有办法还清,就用气力来还一点人情账。
有时他也一手扶着腰,拿着十几根多余的菜秧来找我,问我要不要赶着季节栽下。这时候,他蹲在地头,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根烟,嗖嗖地吸出声音,总是嘟哝到他的儿子。儿子在县城里读高中,本来成绩好好的,去年竟然考了个门门不及格,退学了,去了广东的工厂。其实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都知道,他是故意考砸的,是想考出个退学的正当理由,早点去打工赚钱替父亲还债。
“孽障啊,你看看,真是个不忠不孝的孽障啊!这个该吃枪毙的,英语只考了个八分,传到外面去,把我祖宗的脸面都糟贱成屁股皮了。”
父亲一说起这事,就抽自己一大耳光:“我就是腰不好。要不是这腰,我早就跑到广东去了。我要找到他,打断他的腿!”
“你不要怪他。年轻人也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
“不读书怎么办?不读书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到时候不就像我?一辈子就土虫子一条?”
我连忙岔开话题,问他为什么不另外找一个老婆。女人的话题也许能使这个单身汉开心一点。
“我有儿子了啊!”他瞪大眼睛。
“我不是说儿子,是问你为什么不再找个女人。”
“我有儿子了啊,已经有了啊。我对得起祖宗了,还结婚做什么?还养个婆娘来吃饭?来费衣?来摆看?”
这回轮到我有点费解了,“你毕竟……才四十出头,就不要个做饭的?”
“做饭最容易了。我煮一锅,吃得了两天。”
“就不要个伴,好说说话什么的?”
“我不喜欢说话。”
他已经栽完了菜秧子,又摘了些大树叶来给菜秧子遮阳,防止它们遭到暴晒。看他对菜秧子兴冲冲的劲头,我怀疑他根本没听懂我刚才的话。他平时随便找个碗,往地上一砸,取块瓷片就可以帮邻居阉鸡或者阉猪,甚至给自己剜疮或者割疣,他莫不是又砸了一个碗?取一块瓷片把自己给阉了?这是另一种可能。不然的话他为何对再婚毫无兴致?
春天又来了,我家的芥菜果然长得很猛,每一棵就胀得地皮开裂,能让你挖出碗大的菜头,可见孝佬确实熟悉这里的泥性。春天里的茅竹齐刷刷抽笋,很快就绿成了密不透风的一片,有几只鸟在那里面扑腾或者啼叫,总是引起来客们的注意。我不得不去间伐掉一些茅竹的时候,就想到了孝佬。我早就取下了铁锁,敞开了院门,希望他什么时候提着柴刀前来,但他的脚步声倒是不再出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