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嘴的打击乐!”
“什么打击乐?”他睁大眼。
“你也就是递个眼色,咔嚓一下做什么?”
“我咔嚓了吗?”
“你刚说的,自己就忘了?”
“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要是有个录音机,啪啪啪,全给你录下来!”
事后一惊,我也学会了“啪啪啪”。这真是没办法,同他一起混久了,我脑子里也多了些莫明其妙的动静。
他虚心地向我学习唱音阶,识简谱,还记下了很多歌词,记在两个笔记本上。笔记本花花绿绿,一些歌星头像的剪贴,来自破报纸旧杂志。一些用彩笔描出来的山水、花朵、青松翠柏什么的,装点着各种歌词。其中大部分是流行歌,无非是爱情啊泪水啊小雨啊花朵啊昨天啊黄昏啊孤独啊,粉红得厉害。他的错别字太多,总是让人连读带猜,硬着头皮看甲骨文。
但他的五音不全一次次让我失望,糟践艺术的恶习更让我经常气愤。《恰似你的温柔》在他嘴里恶声恶气,无疑成了掐死你的温柔。《酒干徜卖无》开头两句本来是:“多么熟悉的声音,伴我走过了多少风和雨……”但他心里一邪,常常唱成“多么恐怖的声音,陪我多少次抽脚筋……”还有一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里面有两句:“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他一高兴就唱成“我们坐在高高的骨灰缸边,听妈妈讲那锅里的烧饼……”
他有时还强迫大家一起来糟践艺术。有一个福建籍的老光头,把任何歌曲都当安眠曲,谷堆旁也好骨灰缸也好,他一听就呼呼入睡,放出尖锐的鼾声,使歌手觉得大煞风景。
黎头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看他上厕所就脚下使绊子,有一次还借口那家伙把“馒头”发音为“慢猴”,对闽南方言勃然大怒,说这老货进仓两个月了还不会普通话,简直不是个人,命手下人煽他两耳光。
“到底是馒头还慢猴?你说!”小斜眼揪住对方的耳朵。
“馒头,馒头!”
“再说一遍。”
“馒头!”
黎头这才松手。
说实话,这里不是播音室,普通话是不是那么重要,不是没有疑问的,何况黎头自己的京腔也是狗屎团子。但大家敢怒不敢言,身处牢头的淫威之下,折磨着自己口腔舌头,还是尽力挤压出一句句中国外语,反而让人没法懂。同样道理,监仓也不是军营,把口杯放成一条线,毛巾挂成一条线,棉毯折得四方四正有棱有角,这些黎头立下的规矩也十分可笑。他一时心血来潮,是不是要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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