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上他脸上深刻的皱纹,还有过早上头的皮帽子,真是个老工人了。他一时兴起的时候,居然会大谈辩证唯物主义的真相,谈这个主义与形而上学不同,有三个基本定律,一是对立统一定律,一是量变与质变定律,一是否定之否定定律。知道不?三个定律之后还有十二个范畴,知道不?现在报纸上那些记者作家对这些完全不懂,只会做一些自己不懂别人更不懂的猫叫狗叫,完全是搞诈骗。他激动得口舌结巴,见我并没有响应和拥护,便把革命理论和革命历史继续说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在迷阵里好容易探出头,还没好好喘上一口气,一失足又落入新的迷阵,苦苦摸索而长途无尽。我很惊讶他还深藏着这一身功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熟悉了并且记牢了这样复杂的概念和逻辑。这真是一个新发现。可惜的是,他的听众太少,除了我以外,通常只是某位同学的一个胖公子,把电子游戏机玩累了,把糖果也吃腻了,才来看罗大伯翻着白眼怒斥当今的诈骗犯。
“我们老师不是你这样讲的。”胖公子发现他还在批判苏联的所谓修正主义。
“你们老师晓得个卵!他读过侯晋华的书吗?”他提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大概是他印象深刻的一位作者,让我无言相对。我自信读书不少但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胖公子更是被这个大名镇得不敢吱声。
“他晓得斯托雷平是哪一个?”
胖公子更加不敢吱声。
“我们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字根本不会写得像鬼爪子踹的一样。”
罗大伯还没提到当年的画画。
他打掉了胖公子的蒙昧,正要回到理论解释的长途,不料屋里有一桌牌和了,爆发出笑骂声。两个小把戏一逃一追争夺什么玩具,把胖公子也吸引了过去。他只好再次笼起袖子,一声不吭地把目光移向电视,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再没有说话。
我有些奇怪的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干,也越来越尖细,好几次被我误以为身后是女人在说话,不知是什么原因。
这种女人的声音从不谈他的父亲。我知道,他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知道汉民已经从罪犯成为烈士的消息,汉军不让他看到公安局送来的平反通知,不让任何客人在父亲面前谈起有关的事情,甚至严格防止家里出现有关的报纸、广播和电视节目。方强还把老人送到方家乡下老屋去住了一段,让老人远离城市也远离各种可怕的好消息。但是有一天汉军半夜里醒来,发现父亲的房里有灯光,发现父亲坐在床头凝视着手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