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尖利地喊一声:“你去死呀!”
她用力关上门。棚屋被撞得摇晃起来,棚屋里漏出来的灯光也摇晃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小香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找到了我。她把我大骂了一顿。我哗啦哗啦翻我的垃圾,她呱啦呱啦骂她的。黑黑的细苍蝇围着我们乱飞。
她说:“我以为你过什么好日子呢!我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你有这么贱,喜欢过这样的日子!我送给你你还不要?你还嫌弃我?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你看看你自己吧!疤着一张脸瘸着一条腿,一身臭哄哄的,熏得人都要作呕!你还作什么俏呢?你以为你不得了?我真想要你?我会要你?我那不过可怜你,你还狗肉不上秤哪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捡垃圾的?不还是个叫花子吗?”
她走时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就吐在我脚边上。
我没有吭声。我让她骂,让她吐痰。她的痰在浑黄的阳光里,亮闪闪的。
在南城捡了一些日子的垃圾,我便开始想念那个叫槐花路的北方城市。这事说起来我自己都怀疑,他们像关囚犯一样关着我,还罚我的饭,我怎么还会想念那个地方?但我确实想念它,就像犯毒瘾的人想念毒品一样。我莫不是真把那种日子过上瘾了?要不就像小香说的那样,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东西?可人有时候就是贱哪,贱得毫无道理,我想我还是回到槐花路去吧,那儿才是我呆的地方,就让他们把我关在那儿画那些鸡吧,就那样一直画到死吧。
我没等南城的雨落下来,在一个黎明时分去了南城货运站,并且赶上了一趟北去的货车。车上装的全是肉鸡,它们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鸡屎臭气熏天。我被鸡屎熏得晕头转向,结果下了车才发现那儿不是槐花路,而是一个灰扑扑的县城。
我是从那个叫葵镇的县城走到槐花路的。我双脚磨起大泡,浑身上下都是臭哄哄的,头发上还带着鸡屎味。我就这样回到了那家画店。卷铁门关着,白铁皮在路灯下泛着涩光。已是半夜了吧?我非常疲惫,软沓沓地在门口坐下来。我闻到了杨槐花的香气,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轻飘飘地落下来。我仰头朝树上看着,张开鼻孔呼吸着。虽然我饥肠辘辘,但我觉得心里踏实了。我坐在那儿用脚朝卷铁门踹了一下。四周的灯光又冷又静,一马平川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卷铁门哐啷啷地特别响亮。
“长毛!是长毛吗?!”
我一仰头就看见了圆脑袋小伙子。他的半个赤膊从一个明亮的窗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