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良没有辜负他们的好意,默默把那些本子笔和文具盒都收下。
陆柏良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在车行修车补贴家用,他想给陆文琢买双手套还有那种加绒的毛裤子。
陆文琢年轻的时候遭了太多罪,尤其是那十年里,他被人整瞎了眼睛,脚也跛了。后来一切结束后,家里的老父老母早已去世,他拖着一副残破的身躯,在全国颠沛流离,被骗过,也被辱过,到底还是误了一生,临到老了,浑身上下到处都痛。
陆柏良有时候夜里赶作业,听到陆文琢喊“冷”,他的心都会抽得隐隐作痛。
车行的老板人很好,陆柏良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去打零活儿。
断断续续的,他也攒了一些钱,家里能吃上几顿rou了。
十五岁那年,白城下了好大的雪,陆文琢拉着陆柏良的手说:“这雪,就跟我抱你回来的那年一样大。”
“给你取名字,叫柏,就是要你一生,行得正、坐得直。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这一辈子我最欣慰的就是在那几年里,我没做过一件昧良心的事。”
“要是你真的是我的孙子,不对,应该说是儿子,我没有儿子,我想有个儿子。要是你是我陆家亲生的就好了。”
“我带你去看我们陆家的红木门,带你去见我的老师,全唐诗,他都会用歌唱出来,还有我祖母的那根宫里娘娘赏下来的点翠簪子,如果还在的话,我就把它传给你,以后给咱们儿媳妇带。”
“真是想啊,想回浙江,哪怕再被我老师用戒尺打一顿也好……”
……
大雪落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停。
陆柏良跪在老瞎子的床前,替他把被子盖好。
陆柏良握着老瞎子的手,问他:“裤子暖不暖和?”
没有人回答。
“明天就是冬至了,我打算结了这个月的工资,就给你取买一床鹅绒被子,我听说那个盖在上面,又软又暖和。”
没有人回答他。
陆柏良看着眼前已经彻底离开的老人,他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他。
窗外的雪停了,晴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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