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大旅行包不紧不慢地穿过地下通道又走到出站口。天太冷了,连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检票员这时都脱下了那层严肃的表情,时不时地吡牙裂嘴一下。陆伟光很顺利地通过了出站口,门口零星地站着几个前来接站的人,他们都被厚重的衣服严实地裹着,深色的衣,被寒风吹得泛白的脸,因寒冷而表情麻木显得非常平展的五官,一个个看起来好象都是一样的。陆伟光的脑子里浮出了两句不完整的诗,这是他那个还算热爱文学的年代留下的硕果仅存的几句了,好象是“湿漉漉的枝头开满花朵”。对,一个诗人走出火车站看见两旁列兵式地站着的人就是这样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也同样存在于陆伟光的心中。
他为自己想起了这不完整的句子而感动。他觉得自己不是无药可医了,起码,在他心底的最深处,他还是在为生活中的美好而感动着的。
陆伟光四下一望,忽然愣住了。他看见吉络一个人在隔着出站口十几米的地方一遍遍来回走着,好象都没有注视着出站口,走几步就回头朝出站口的上方看一下,走几步回头看一下。她穿着一件很长的米白色麻质风衣,里头是高领的大红毛衣和大红的长裙子,深蓝色的帽子和围巾显然是一套。在这被呼吸冒出的白烟弄模糊的空气里,吉络看起来就象是一个季节外的客人。
“吉络!”陆伟光大叫一声。
吉络似乎是听见了,她回头又看了一下出站口上方的牌子,猛一下她才有些反应,朝着出站口这边跑过来。“伟光!”“吉络!”
吉络跑到陆伟光面前猛地站住,再也不朝前走半步了。她好象一个被热烈的火焰灼伤过好几回的孩子,不知道这一下伸出手去得到的是温暖还是同样的伤害。每一回都是这样,当她对陆伟光表现出超出一般的热情,迎接她的总是兜头一盆冷水。
她就那样怔怔地站着,既不激动也不难过,目光里好似空无一物。陆伟光看见她精心修饰过的脸,薄薄的粉已经遮不住脸色的青紫,淡金红的嘴微张,嘴角两个总是盛着笑意的涡涡里现在是两汪迷惑。那是怎么样的一种表情啊,正在示众的美丽少妇看见站在台下的丁梅斯代尔,庄园里正在成长的少女麦琪看见骑在马上的酷似拉尔夫神父的卢克。九年了,吉络的眼睛还是这样的清纯,这样的执着,九年前他都曾经为这目光在心里暗暗感动,可恶的虚荣却让他走开。陆伟光一阵阵的炫晕,他几乎都想逃开了,逃开这双眼,逃开这双眼睛能到达的一切地方。
两个人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