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年顶着一头灰灰白白的劣质烫发,脸上几十年如一日抹着最便宜的雪花膏,衣服拣儿女穿剩下的混搭,内衣永远是地摊货,一到秋冬,满身劣质化纤针织物起静电,能把买菜的电出一米开外。即便这样,她也要划拉着一块钱一大堆的菜底子,跟卖菜的人说:“想挣我的钱,想死吧!”
这就是赵燕子,退休工人,没文化,大嗓门砍瓜切菜,一副刀子嘴,满脸刻着阶级斗争。因此,董紫苏跟她妈见面就掐,一个大姑娘练就得没有不敢说的,也没有不敢做的。也弄得董紫苏她哥董半夏走向另一个极端,被赵燕子骂瘪虱子一个。赵燕子痛恨闺女成了剩女,也痛恨木头儿子都30岁了,没见个媳妇影儿。赵燕子每当骂到这里就算开了闸,捎带就骂了自己,自嘲他们一家三口,活活是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叮当到底了。
赵燕子诅咒骂人,十次有九次是在她男人董惟一的墓前,她骂死鬼董惟一把俩犟种扔给她,现在大男不娶,大女不嫁,她赵燕子哪辈子伤了天理,连门前的老桃树都死了那么多年。
老桃树是在董惟一因事故死亡那年枯萎的,25年了,现在风化成一个化石似的树疙瘩,却还倔强地立着。开裂的树干上被赵燕子钉了些丑陋的钉子,挂满了麻绳线绳塑料绳,长年累月晾衣服、晾雪里蕻咸菜、晾咸鱼,满满地负荷着董家的沉重岁月。那一年,董紫苏3岁,董半夏5岁,赵燕子一手拉一个孩子去上坟,像一根脐带上缠绕着的两个胎儿,一纠缠就是25年。董紫苏说要被这根越绕越紧的脐带勒死了,也要像那棵死桃树一样,被赵燕子的绳索压死了。
所以,董紫苏这次相亲压根儿就没打算成,有赵燕子在场当亲友团,男方果然受不了刀子嘴轰炸,临逃还被台阶崴了脚,被赵燕子追骂出茶楼。董紫苏看着残局,居然有说不出的窃喜,似乎报复了谁,又似乎终于让她妈认清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你闺女必剩无疑,认了吧。
赵燕子一万个不服气,董紫苏耐心地给她妈开“剩女讲坛”。比如,像她这样的奔三剩女,出路是继续第28次直至第N次相亲,所以被称为“剩斗士”;而年过三十,属于她们的男人已经所剩无几,江湖上称为“必剩客”;30岁之后屡战屡败,还会获得一个孙悟空级别的职称——“斗战剩佛”;至于35岁以上,那是“齐天大剩”,危险指数黑色,资深到做“三儿”做四做五六七八……董紫苏大大咧咧的,什么都看透似的,一副熟女派头。
赵燕子为此憋一路气,怎么听都只剩一个“剩”字,所以走到家门口时,终于“咣”的一声就把门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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