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分明,皇后依旧不安。这种劫后余生的不安似是心有余悸,又似是根深蒂固。皇后叹道:“你虽聪明,终究还小,哪里会懂得这些。你也累了,回宫去吧。”
从守坤宫出来,只见残阳如血。夕照拂过眼帘,但觉寒光如水。头昏脑涨地回到长宁宫,忽见芳馨迎了出来,只见她眼睛一红,咬牙颤声道:“曾娥流血过多,已经去了。”
我从未见过这位曾娥姑娘,自也无法体味芳馨失去这位小同乡的哀伤。于我来说,她只是一个罪人,为着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我或可叹息一声。然而内起居越看越冷,想多半句叹息,亦不可得。
芳馨泣道:“曾妹妹还这么年轻,若出宫去了,定能过上好日子。可怜那孩子……”
这件小小的风波不出守坤宫便这样平息了,或许思乔宫和遇乔宫尚不知情。陆贵妃与她未出世的孩儿正在养尊处优之时,曾娥与她的孩儿却已被丢弃在乱葬岗。世事便是这样不公道。在宫中数月,连我这样一个出身奴籍的人,亦吝啬起当前这片刻疲惫而虚伪的平静时光。
或许出身微贱的人,本也没有公道可言。
晚膳时下了一场阵雨,四处弥漫着湿润清新的气氛。我照例去遇乔宫看陆贵妃。陆贵妃自从有孕,便一直在宫中静养,连椒房殿都很少去。于是我依照宫规,每隔三五日便去请安。陆贵妃初时以安胎为借口,甚少召见。但两个月下来,她也不忍总将我拒之门外,如今常肯请我进去说话。
因孕妇畏热,明光殿的冰还未撤去,一进去便觉周身清凉。日常在宫中静养,陆贵妃并没有梳髻,只是将长欲及膝的秀发用丝带缠绕而下,松松绑在颈后。乌黑的发间不饰一点金玉,用篦子抿得一丝不乱。一袭水绿烟纹长衫,巧妙掩饰住微微臃肿的身形。寒暄几句后,我正待告辞,忽听陆贵妃道:“听说今日皇后处置了定乾宫的一个宫女,那宫女如何了?”
我一怔,道:“那宫人已经死了。她所犯欺君、偷盗、私逃……淫秽这四条罪,乃是掖庭属按律所定。那三十杖,并非皇后娘娘所赐。”
陆贵妃双眸微合,明亮的目光在我脸上刮过:“不错,她的罪是掖庭属裁定的。”
从明光殿出来,天色如还没有研透的墨汁,星光若隐若现。檐下挂起橘色的宫灯,溶溶烛光似要融化在蒙昧的夜色中。晚风轻拂,扰动这一宫的不分明。身在此中,连自己也要融化了。
西配殿下摆着一张油光水滑的竹凉榻,平阳公主穿着杏红单衫坐在榻上抓子儿玩,一个乳母和两个丫头在一旁侍立。碧玉和白玉贴合成指甲盖大小的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页 / 共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