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琴默了默,“请你尽早考虑清楚,要不要带阿铖跟我一起走。长安城已是瓦砾废墟,你也看见了,不知何时还会再兴兵戈,到那个时候,我可能就保护不了你们……”
“文绉绉的,我听不懂。”她将毛巾往灶台上一甩,“我们母子两个为什么需要你的保护?”她忽然转过身直视着他,赌气一般逼问道,“袁先生,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管我们?”
袁琴哑了口。
她盯着他,很久,很久,直到眼中的光芒也沉陷下去,她再度变回了那个毫无光泽的妇人。
她背转了身躯,却听见他说道:“我不是要管你们。我是需要你们。”
妇人那单薄的双肩陡然一颤。
“我已经报完了仇,现在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袁琴道,“但我小的时候,也是个乡野人,下过田的。你如不嫌弃,待我们回了乡下,便从头教教我吧。”
***
四月朔日,御极大典。前靖少帝顾拾再次即皇帝位,改元元治,复国号靖。立夫人阮氏为皇后,大赦天下。
与顾拾一同登上未央北阙,接受臣民跪拜山呼万岁的那一刻,阮寄侧过头,看见顾拾如冰霜雕凿的侧脸,连眼神里也没有一丝的波动。
他握着她的手,而两人的手俱是冰凉。
与此同时,前南军统领柳岑于荆州正式起兵。
当京师御座屡换人马时,天下硝烟从未平息。柳岑起兵,便宣告天下十三州全数陷入战火,大大小小的诸侯、军阀、乃至土皇帝,割据四方,混战不休。
元治元年六月,迁都雒阳。以北军统领钟嶙为大将军,坐镇河南,统筹平叛。
雒阳城十多年前被郑嵩放火焚毁,但后来休养生息,市井之中倒也有了些生机。只是南北二宫久无人居,郑嵩、顾真又不可能来此巡幸祭祀,宫苑中的杂草反比宫外还多。顾拾第一次在雒阳南宫里朝见文武百官时,所有人都还只能局促在一个却非殿里,便连外头的甬道上都生满了青苔,年老的大臣脚下一滑便会摔伤了筋骨。
兵事耗财,顾拾又不愿再加征租税,这修治宫室的进度便慢了下来。用于议政的南宫只有却非殿可用,而北宫则只理出来几间寝殿,给皇帝、皇后休息居住。顾拾无暇打理这些琐事,阮寄左右无事,便和茜儿一起带领着宫中婢女宦官们拔草植树、扫地除尘,堂堂的皇后殿下每日里都是灰尘仆仆、忙忙碌碌。虽然她不能说话,但因为她笑起来格外地可亲,所以宫中下人一时都充满了干劲,恨不得立刻就变出一个金碧辉煌的南北宫来。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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