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然的姿态躲避人生的酸甜苦辣呢?哭当淋淋漓漓地哭,笑当痛痛快快地笑,像月季花一样灿烂,像流星一样闪耀,即便没有甜美的果实,即便顷刻化做尘埃,也没白活一世,有何愧悔?心扉洞开了,心情舒畅了,我又恢复了本来的我,该追求的追求,该参与的参与,该苦恼的苦恼……坦直而率真,充实而酣畅。白天没有什么遗憾,晚上竟也能入梦!丈夫问我怎么回事,然后愕然。
又是如歌的长夜。
“叭”的一声,壁灯亮了,这次失眠的不是我,是丈夫。他摇醒我,像我过去对他那样对我述说失眠的苦恼。他很矛盾,原先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生存的方式,想不到却失去了自我;如今觉得找到了自我,又不知是否应当摆脱这种生存方式……我想,该轮着他听我的夜歌了。
我的夜的舞台是什么样子?也是热烈的静谧抑或静谧的热烈吗?我才不去想它呢!
常常,我想起那座山
张晓风
常常,我想起那座山。它沉沉稳稳地驻在那块土地上,像一方纸镇。美丽凝重且深情地压住这张纸,使我们可以在这张纸上写属于我们的历史。
有时是在市声沸天、市尘弥地的台北街头,有时是在拥挤而又落寞的公共汽车站,我总会想起那座山和山上的神木。那一座山叫拉拉山。
11月,天气晴朗,薄凉。天气太好的时候我总是不安,看好风好日这样日复一日地好下去,我决心要到山里去一趟,一个人。一个活得很兴头的女人,既不逃避什么,也不为了出来“散心”——恐怕反而是出来“收心”,收她散在四方的心。
一个人,带一块面包,几只黄橙,去朝山谒水。
车行一路都是山,满山是宽大的野芋叶,绿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山色越来越矜持,秋色越来越透明。
车往上升,太阳往下掉,金碧的夕晖在大片山坡上徘徊顾却,不知该留下来依属山,还是追上去殉落日。和黄昏一起,我到了复兴,在日本时代的老屋过夜。
第二天我去即山,搭第一班车去。当班车像一只无桨无楫的舟一路荡过绿波绿涛,我一方面感到作为一个人一个动物的喜悦,可以去攀绝峰,但一方面也惊骇地发现,山,也来即我了。我去即山,越过的是空间,平的空间,以及直的空间。但山来即我,越过的是时间,从太初,它缓慢地走来,一场十万年或百万年的约会。
当我去即山,山早已来即我,我们终于相遇。
路上,无边的烟缭雾绕。太阳蔼然地升起来。峰回路转,时而是左眼读水,右眼阅山,时而是左眼披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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