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许贤妃蓦地反手抓住了她,眼神像是要吃人。
玲珑艰难地点了点头,“您知道,府君的身子拖了几年……前日已……仙去了。”
像是头顶上突然劈裂一道惊雷,然后许贤妃发现那是真的雷鸣,俄而那重叠如楼宇的云层哗啦被撕裂,透出一丝拂晓的惨白的光——雨水几乎是在一瞬之间落到了她的脸上。
无情的黎明的秋雨,如针砭刺骨。她突然一把甩脱了玲珑,转身就奔入殿中去。
***
承香殿内的熏香,数十年如一日地浓酽逼人。太上皇正盘坐在寝殿中安然养息,仿佛全不知道外头刹那间风雨倾盆。许贤妃进来却拂袖掀翻了他面前的鎏金凤纹瑞兽香炉,香灰漫漫然飞撒出来,伴着那一缕抓不住的残香在殿中飘荡。她看定了他的眼睛,冷冷地道:“你若早已决定要让五郎即位,又何必当初害了二郎?”
段臻掀眼看了她一眼,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白袜踩过一地灰尘,去架上取下了他的茶具。看见那茶具,许贤妃忍不住自己尖利的嘲讽声:“你真是个乱七八糟的人——你到底有没有一刻想明白过自己想要什么?”
段臻摆好茶具,又选了很久的茶叶,才回来案前端正地坐下,开始烧水。
他凝视着精致的小银壶下那温柔舔舐着壶底的暗金色的火焰,轻轻地开了口:“你以为我能料到,殷画会杀了我的儿子?”
许贤妃怔了一怔,旋即道:“可你当初让他监国,就是给了他不该有的希望!”
“不该有的希望?”段臻抬起头来,眸光平静如水,“在我让他监国之前,他和五郎一样,看不出分毫帝王资质。但这江山总要有人继承,大郎不行,二郎监国是理所当然。”
许贤妃沉默下来,待那水烧开了,段臻提起银壶,她便坐在他的对面,帮他料理茶叶。他先将茶杯洗了一过,漫不经心地道:“想喝点茶还是煎茶?”
“我父亲死了。”她却道。
他的手一抖,点滴滚烫的水珠掉进了茶叶中。然后他稳稳地放下了壶,道:“许国公一生鞠躬尽瘁,该议个谥号,建个祠。”
“我父亲死了。”她重复一遍,盯着他道,“我阿兄早被高仲甫杀了,而如今二郎死了,罪名归在画儿头上,我阿姊那边也要完了;甚至,甚至连高仲甫都逃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上皇?所有人死绝了,这天下便是你段家的了?”
段臻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父亲病终也是我害的?难道殷画害死了二郎连累了自家是我的授意?你把我想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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