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就越低,林间巨大的湿气也渐渐压住风,压住人的呼吸,让人只觉得潮闷。杨剪确实需要集中注意力,一百分需要吗?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现在正止不住地想起那个愚蠢且充满误导性的实验。
在远郊区石榴树林旁的六十二天。
如果李白真的出了家,又会是怎么样呢?估计六根难清,自己早晚得帮他还俗。
人又真的能够完全独自生活,一个“别人”也不要吗?
这许多年,都在给他答案。
“说两句话吧,”意识到正在发出声音时这话已经说出了口,“太安静容易疲劳。”
李白似乎被吓了一跳,立刻把他抱得更紧了,嘴里也念念有词:“说话……我说什么我想想我……哦我知道了!”
原来是在自问自答。
“昨天晚上我突然想到,最开始我找红面具,没找对方向,跑到浙江福建那边去了,”他用下巴蹭蹭杨剪的后背,声音仿佛腾起水汽,也轻飘飘的,“在这两个省的交界处,有个小县城叫苍南,我去之前查资料看到有人写文章说那里一年四季下雨,住在那儿的人全身长着细鳞,离开家乡,就会死去。”
“我真去了,红面具没找到,那儿的人也都很正常很普通,”李白把自己说得不好意思,“在火车上我又看了一遍那篇文章,原来漏了一段,作者在文末说他也没去过苍南,写的全都是他的想象的故事。”
“很有意思的故事。”杨剪由衷道,“你还找过哪些地方?”
“嗯……鹰潭,宜春,凤凰,江口,就一路往西呗。”
“我知道自己很傻,长鳞片的人,离家就死的人,怎么可能存在啊,”又听李白笑道,“但是昨天我看到那些老人围着火唱歌跳舞,我就忽然想到苍南的事,我觉得他们离开这里可能真的活不成。他们是把血长进土里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