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予醒来得很早。
病床很硬,又是陌生环境,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他看着近乎挂在床边,脑袋磕在桌沿的安柔,又好笑又心疼。
不忍心叫醒她,但她又特意嘱咐,想来是要赶回家,瞒过父母吧。陪他一夜,也是不易了。
他的大衣被护士放在床尾。
他换掉皱巴巴的病服,拎起她的外套,走到她那边,轻轻揪她的脸:“安柔,起床了。”
安柔迷迷糊糊,软趴趴地爬起来:“嗯?顾鲸鱼,几点了……”
顾景予有些不忍:“要不然你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安柔摇头,差点栽下床,多亏顾景予扶住。
“我要回去了。”
四点五十。
天都是黑压压的,万籁俱寂。
整个桐阳尚在沉睡。
顾景予将安柔送到医院楼下,安柔就拒绝说:“不用送了,你回去补觉吧。这时候没人,不要担心安全啦。”
顾景予一手抄衣兜,一手牵着她,像牵小孩:“乌漆墨黑,你认得路吗?”
安柔不说话了。
还真不认得。她又有些夜盲。
顾景予领她七弯八拐,抄近路,到了之前他们逛的那条街。
这辰光,已经有店铺老板和老板娘互相帮衬着,开始搬食材,掀开灯,干活了。那是尘世的忙碌。在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有很多这样那样的繁忙。
有人忙着学习,有人忙着恋爱,还有人忙着活下去。
安柔问身边的顾景予:“你对这医院很熟悉?”抬头,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那家医院的名字。
顾景予半边身子陷在黑暗里,声音似乎也是朦胧的:“以前,我妈生病,就在这儿住院。我常常来看她,就把路摸清了。”
“那伯母康复了吗?”
安柔没有很蠢地问这句话。她敏感地察觉到,顾景予语气不对劲。而且,就他以前对母亲不屑的语气而言,肯定有不愉快的回忆。
她推翻了之前的话:“你送我回家吧。路挺远的,我一个人无聊。”
顾景予不知道她觉察了什么,也许是身为女孩子的直觉,所谓第六感。他想,她有时候,是个挺敏感的女生,也善解人意。
他们都不用说什么,彼此就能明白。
情意如酒酿醉,从此无言以对。
*
后来呢?安柔努力回想着。
回忆一件事的轮廓,并不难。难的是细节。
就像打扫房间。地上的灰尘、墙角的蜘蛛网、不知收至何地的样样物什,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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