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也正凝神看他,可那远淡神态却仿若穿过他而望向遥遥天际,尤是那话音如一抹残阳斜照,在他心上晕染出莫名怅惘。
陆攸之不由脱口应道:“阿慎?”
赵慎却收声不语。抛却方才一腔急乱,这一刻静思之下,陆攸之的心思,他其实是能猜出几分。待望着陆攸之静默的双眸,心中几度往复,半晌复道,“源长,你走罢。”
这几字声音不高,却突如其来;似一块莹润玉璧乍然击碎在地,声如玉质,字字清透干脆。陆攸之眼前仿佛乍然见得无数玉屑飞溅,他如何也想不到赵慎竟然说出这个;他双目只觉被灯光晃得一阵刺痛,满心皆被掏空。继而耳中嗡鸣,眼前光影乱晃,心中纷乱如麻。他想说从前既有“奉陪到底”的允诺,此刻如何要他做这样鼠弃沉船的事;又想问赵慎,难道真以为他是翻覆无情的人?
他心中悸痛,双手指间如被钢针戳刺,唯有紧紧咬住下唇,周身仍止不住微微颤抖。然而惊怔半晌,终于颓然苦笑。凡此种种,其实已都不要紧。自己离去,赵慎便也再无隐患牵绊,这不正是他心所求?如今他得此一言,心中应当轻快。
他这样想着,本欲含笑应答,可只觉两腮肌肉僵硬,唇角如何亦扯不起笑来。他心知此刻神色定然异常古怪,忙别了头去,只想静一静心绪,可额角上仍止不住砰砰直跳,继而一阵剧痛。他不由皱眉轻哼了一声,止不住抬手扶额,手臂却突然被人握住。
只听赵慎缓缓道:“源长,你可听见,起风了。”他的音色本就坚实清朗,这静谧之中一字一顿愈是几乎如带了金石棱角的铮铮回响。
陆攸之只觉满心纷乱在那人手掌握持之下慢慢平复,头脑复又清醒,低低应了声道:“嗯?”
赵慎道:“到秋日了,这是西风。这风当从龙华山中来。”他轻吸口气,又道,“山中这时节,气象景致最相宜。即无盛夏浮躁,草木又尚不曾衰败,天高气爽,日光拂面好似溪水流过卵石。你此时若去山间,便可听风从西来,望水向东流。原来世间最自在无拘的,就是这清风流水。这个时节里,在我年少时,便该跟着父亲去行猎了。每每纵马疾驰,只觉前路一马平川,山河尽在眼前。归途中时父亲还常在马上撒了马缰弹琵琶,一众人唿哨作歌,简直忘形。这当是毕生最逍遥畅快时,只那时我竟未曾发觉。”
他叙说往事,神色却也不见惆怅,反令人望之而觉端肃,凝神一刻道:“世间为人,总是诸多牵绊,难得随心舒展。我如今已知其苦,却是终究不能推脱。可我既知其苦,便不该再与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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