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仰头。笑嘻嘻的大佛,边缘泛着微微金光,似乎也在看她。
再拜。她已然老态,只是略略移动,浑身每一块骨头,都会隐隐作痛。拜一次,像是往筋rou里扎针一般,伴随着咔吧咯吱的声响。将头压倒最低,前额碰在冰冷的地面上,长拜。心中泛起无力感,能给予女儿所有的保护,只剩下这些了。
真是个没用的母亲。她自嘲。
大和尚呈来一只经筒,毕恭毕敬。她看着里面的木签,忽而有些怕。会怎么样呢?前太子的政变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下人慌忙来报,告诉她,叛军点名要杀婉儿。郑氏心尖猛地一疼,眼前也泛黑。若真有一日,婉儿忽然不见了,她的生命,亦无所归依。
闭眼,摇晃着签筒,双手不住颤抖。
“啪嗒。”
临了,她却不敢得知判决了。踌躇良久,伸手去抓那签——
下签亥宫。入出求谋事务迟,只恐闲愁惹黑白;如鸟飞进罗网内,脱困能有几时光。此卦守旧随缘之象,凡事不如意主凶也。[r1]
郑氏愣了许久,盯着签上刻的“主凶”看了又看,才略略明白过来签文是什么。后边释签的典故是吉平罹难,她也晓得那故事——三国时,吉平不满曹cao挟天子令诸侯,欲杀jian臣。不料事情败露,吉平大骂曹cao,撞于石柱自尽。
果真如此么,摩挲着签身的乌木,看着,就红了眼眶。
“沛国夫人心诚,吃斋已久,常来本寺求告。佛祖有灵,也会护佑您的。夫人不必多虑。”住持劝解道,“不若在此求个平安符,回去佩于身侧,借此消弭灾祸。夫人不嫌弃左道之人,与我等常往来,还劳烦婕妤为寺院提写匾额。[r2] 夫人的事,便是贫僧的大事。这道符,我亲自开光。”
郑氏护着宝贝似的,用锦缎一层层将符好生包起来。手心死死攥着那东西,好似攥着女儿的命一般,不让她溜走。直到掌心微微湿润出汗。
“你给我好生戴着,不许离身。”傍晚时分,婉儿终于回了宅邸,郑氏亲手将平安符交给她。
“阿娘,这又是做什么?”近来那些事,好似打了几场仗似的,弄得她身心俱疲,只摆摆手,“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有多少用处……”
“你给我好生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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